作者当年居住的院子 刘冠麟 作

前几天，和老伴聊起写信的岁月，那位记忆中的乡邮员张二小，又浮现在我眼前。

现如今，“乡邮员”对年轻人来说是个陌生词汇。上世纪，城市周边邮局设有乡村邮递员，他们身着深绿工装，骑着绿色自行车，横梁上挂着深绿色的邮袋，翻山越岭为乡村百姓传递信件、报纸和包裹。

上世纪70年代初，我婚后搬到西山矿区，住进一孔旧窑洞。斜坡下小院的男主人张二小，就是矿区邮局的乡邮员。二小家是山西忻州人，家中有老母亲、妻子和两个孩子。他爱说爱笑，身体黑瘦。家人都很淳朴，我喜欢和这些操着地道土话的邻居聊天。

二小家的两孔窑洞，是自己挖的，比我家的坚固，但家中陈设简单，只有睡觉的土炕、柜子和炕桌。窗户糊着麻纸，院子里种着枣树和小菜园。厨房水缸上盖着高粱秆盖帘，上面摊放着蒸熟的玉米面窝头、莜面鱼鱼、土豆和红薯之类的食物。记得，我初次去串门时，还好奇地问：“为什么一下子蒸这么多吃的？”二小媳妇告诉我：“没事，一次多做点还省火。吃的时候再熘热。”我知道他家平日里做饭、取暖所用的碎煤块，都是二小下班后去煤库背回来的，劈柴则是从木料厂捡来的。他们家做饭还是用的农村那种做一顿饭、生一次火的炕边灶台，到了冬天，也能顺便烧热炕火取暖。

二小的乡邮员工作很艰苦，负责矿区后山的几个小村子的投递。信件数量虽不算多，但一次也不能耽搁。前往后山，要路过矿区的居民区与下井的坑口，然后再爬山、上坡。那个年代，上山的土路极为狭窄，山上还有小煤窑，道路蜿蜒曲折。若是遇上雨雪天，推着或扛着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更是艰难。二小告诉我，他骑自行车走山路的时间久了，应对这些的本事，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。我曾问过二小，干乡邮员如此辛苦，为何不换个工作？他回答得质朴实在：“做乡邮员的人不好找呀，再说了，我也想多挣点工资。”

后来，我搬离了矿区，曾经居住的棚户区早年间进行了改造。当乡邮员的二小曾经途经的那一条条山路，如今变成了西山生态园平坦的柏油路面；后山上的老百姓，也都被安置到了山下崭新的居所；那片贫瘠的山坡如今改造得越来越美，绿树成荫，花香鸟语，成了旅游景点，乡村邮递员这个职业，也在矿区成为历史。

这个夏日，我和老伴重返故土。在矿区职工家属楼的小区，我逢人便打听：“你们认识当年在邮局送信的二小吗？”人们都摇头表示不清楚。当年的老人大多不在了，年轻人更是没听说过。真希望还有机会，能再去寻觅二小的踪迹，重温那段难忘的岁月。